“葛师叔,这样的人,您知道有谁?”
“我想想啊……”葛峥嵘眉头紧锁。
他离开玉灵山实在是太久了。
而且那些年他眼里只有师父,只乐意跟着师父,好像和那些师兄弟师姐妹的,没怎么打交道。脑子里闪过一张张人脸,又记不住他们的影儿。
末了,他摇头:“不行,想不起来,得回去看看记录。那一沓沓的纸,比我的脑子靠谱多了。我的脑子这么些年啊,只记了各种术,师父也说,记术就成。”
舒青窈默了一瞬。
看来回玉灵山,是势在必行。
不过葛峥嵘明显比她和凌桑更有优势,没有人会管他出现与消失,反正在玉灵山所有人的眼里,他就是个异类。
——不受管控的异类。
琢磨片刻,舒青窈开了口:“葛师叔,眼下晚辈不便回去。且有魅君的事在,晚辈行动多有不便。不知……”
葛峥嵘抬手,示意她不必说下去。
“这点子事,交给我,我快去快回!”
救
“哎不是……”
舒青窈急急开口,但还是晚了。
葛峥嵘那急性子,居然直接施术法去了!
那“陈昱通”怎么办?他们想要知道的,那隐藏的真相又怎么办?
沈清越向她看来。
她亦无可奈何。
叹了口气,道:“既然这个冒牌货执意要来这边,葛师叔又阻碍我们进屋,想必房间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。我们自己找便是。”
总不至于坐着久等,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。
于是二人分开细查。
舒青窈运转着阴阳玉子,从左边一一探寻。沈清越则是从右边,一寸一寸摸索。遇到可疑的物件,便拿起来翻开一番。一轮走下来,两人摇了摇头。
显然不在他们目前的位置。
可这房间并不大,除了正厅,便是偏房卧室。二人对视一眼,忽然灵光一现。
当时,沈清越在皓月堂的床铺就有机关暗格。为了应付魏郑氏和魏林氏,沈清越便将舒青窈藏了进去。
那并不是什么奇难机关。
匆匆走至床边,他们掀开被褥。
可屈指一敲,这床,是实心的。
沈清越眉头微皱,四下打量,这卧室的布置更加局促,除了这床可疑,当真看不出其他什么东西来。索性走到窗边,往外探看。不过一片小林而已,并无特别。
正欲收回手,眼风掠过墙壁一处,他忽而怔了怔。
窗畔那边明显是有一些厚度的。
可屋中靠墙的,却只有一张床。
那多余的厚度是什么?
“清越哥哥,墙后有东西!”
“窈窈,墙后有东西!”
二人异口同声。
旋即皆是一愣,会心一笑。
舒青窈收起掌心的阴阳玉子,和他合力,将床帐拆开,露出背后一大片墙出来。没有了床帐的遮掩,墙上的两条细细痕迹显露出来。沈清越再次屈指轻敲,后面明显是空的。
“就是这后面了,”舒青窈一边说,一边示意沈清越退开,“我的器物感应到这里有术法的隐藏封印,你远一些,让我来解。”
说罢,双手作结,阴阳玉子随她意念控制,浮在半空中,散发着柔和的明光。她双唇翕动,低声浅吟,不出片刻,突然一字:“破!”
那两颗黑白子直径往墙上砸去。
分明只是棋子大小的物件儿,却将整面墙都砸凹两个大洞。
而两个大洞后,突然生出一只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来。
舒青窈离得近,这一下始料未及,惊叫一声往身后跌去。沈清越眼疾手快,赶紧扶住她。稳了稳,见她呼吸几番,调整过来,又再次看向那只手。
骨瘦如柴,皮肤粗糙。
但指甲十分干净整齐,想必是个爱整洁的人。
沈清越默了默,试探着开口:“陈昱通陈大人?”
那垂在动口的手,手指颤了颤。
下一瞬,竟十分剧烈地抖动,拼命抓挠洞口,似是想要出来。
沈清越将舒青窈护去身后,同时拔出黑金软剑,用剑锋一点一点,把那洞口越挑越大。
到最后,一个瘦小的男人,屈坐在里面,眼神颤动地看着他们。
一见那张脸,沈清越立刻道:“陈大人,您还好吗?”
陈昱通抿了抿干涸的唇,没有说话。
……
半个时辰后,陈昱通才勉强缓和过来。
他被关在这密间太久,久到,他都记不清有多久了。
只知道每日会在天黑后,有人送饭和水——缝隙外有烛光。
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,吃几口饭和水,又继续睡。
不是没有察觉到有人似乎在他睡觉的时候,将他带出去清洗沐浴,更甚者,他还能感觉到太阳暖洋洋的光。但他用力想醒来时,却根本醒不来,反而被什么莫名的拽住,越来越困。
直到今日,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外面不同的动静。
正尝试着挪动到声音传来的位置,墙忽就裂了两个洞。
再之后,他就知道了,今日的人或许是他的转机。
陈昱通苍老又沙哑的嗓子,花了很长时间,才终于把这些说完。
沈清越本想趁此时机,继续追问关于沈家的事,但舒青窈感应到陈昱通身上还落着咒术,便扯扯他的衣袖。
对陈昱通道:“陈大人,您先休息休息,尽快地适应这里。”
“老朽想……”陈昱通抿抿唇,“说来惭愧,老朽腹中饥饿……”
舒青窈应承:“这样的小事,交给晚辈去做。”给沈清越使了个眼色。
二人结伴而出。
刚踏出门,舒青窈便主动道:“陈大人身上有咒术,名曰嗜睡咒。中此咒者,不知天地,不知时日,一切生长缓迟于常人,多用于控制。”
“是你那便宜师叔?”沈清越微微挑眉。
舒青窈看他一眼:“他就是那样的人,你怎么还同他计较上了?”顿了顿:“是不是葛师叔我也不知道,还得等他回来。”
沈清越少不得讥诮:“他何时回来?你不知我不知,那便只有天知地知。所以现在需要筹天祭地?”
舒青窈轻啧:“以葛师叔那风风火火的性子,办事效率极高,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——还有,我说你能不能别跟他一般见识?沈清越,你好歹是我未过门的夫君,能不能大度一点儿?”
沈清越的眼眸倏然一亮。
他最不能听,又最想听的,便是从那口中所出,轻轻柔柔,又莫名带了霸道占有意味的——
——夫君。
不禁低咳两声,道:“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,我这个当夫君的么,的确得大度一点儿,必须得大度一点儿。”
舒青窈不再理会他,脚下步子迈得更轻快了些。
待二人备好清粥,给屋中休息的陈昱通端去时,已经又是半个时辰后的事。
而这次,葛峥嵘回来了。
前一刻,舒青窈走在前面,沈清越单手托粥走在身后,还在简单聊着巡察司。下一刻看到葛峥嵘满身是血的,背对着他们,站在陈昱通身前,他们顿时傻眼。
沈清越手指一抖,刚熬好的白粥,就这么摔去地毯上,白澄澄的米饭粒子还冒着缕缕白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