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山之君,只得压下心中慌乱,尽量镇定地着手安排:「九风、阿云,你们二位将带来的乾布发给所有人,不够的话去我君殿传话,将所有院子的被褥全拿来,子进、连安,你们负责煮姜汤及备药,其余人随我救治伤患,不危及x命的暂时放一边,请诸位自行判断应该优先救治哪些人,至於已无气息的……唉,让侍卫带去偏殿安置吧。」
所有人立即散开来行动,按她所言条理分明地开始救治伤患,各自忙碌得不可开交;忙到後来,秋如孟已数不清究竟用掉多少瓶伤药、包紮了多少伤处,有些x命垂危的,或还得输送灵力续命,临时有什麽紧急状况,也得她去奔走,着实很有些兵荒马乱、分身乏术。
幸而时至傍晚,伤者不再源源不断地送进来,救援事务也已逐渐上轨道,她才得以坐下来稍事休息,正压着额角,负责到西村救援的一众侍卫及忍姐便满身泥泞地跨进神殿,脸se灰败疲倦,皆是筋疲力尽的模样。
九玉走来向秋如孟覆命:「属下等人灵力殆尽,天黑之後又难已视物,救援困难,不得已先行返回……还请君上赐罪。」
秋如孟尚未回话,跟在後头的秋忍便叹气道:「赐甚麽罪啊,你们几个钻泥地里像是不要命似的,我还没被泥流吓si,就先被你们给吓si了……」
秋如孟关切道:「有弟兄姐妹受伤麽?」
九玉答:「都是轻伤,我们自己处理过了。」
秋如孟於是宽慰:「你们已经尽全力了,今日就先休息吧,明日还有劳各位继续辛苦。」
待九玉离去,秋忍一pgu坐到秋如孟身边,与她一同看着眼前劫後余生的景象。
大雨多日,没有乾柴,只能靠着有灵力的人召玄火取暖、熬药煮粥,然而灵力并非用之不竭,这麽断断续续地耗着,众人皆是十分疲倦,直接以地为席,倒的倒,睡的睡,入眼一片凌乱。
秋如孟就这麽安静地坐了许久,心里反覆思忖着一件事。
秋忍当她发愣,随口问道:「在想啥呢?」
秋如孟唔了声,略整理了下乱纷纷的思绪,慢慢地回道:「只是……多年未有如此大灾发生,颇有些疑虑与忧心。」
「能有甚麽疑虑?想必是连日大雨造成土石松动,才造成今日之难……」
秋如孟打断秋忍,蹙着眉细细解释:「你想,自开山以来,咱们独山以农立基,整治土地、疏浚、观云,哪一个不是独步整个东山?此次先是观云院预测天象失了准,未料到有此数日大雨,紧接着,近二十年来未曾犯洪的末涂水淹过堤防,再然後,西城山壁竟然还滑坡……若是这一连串事儿发生在其他地方,我尚能理解,然而今日独山有此灾,却委实让我有些心惊。」
秋忍低头思考半晌,脸se也变得不太好看。
「实在希望是你多心了,若不是的话,难不成……会是九乌冤魂又将发作……」
许是想起两人尚在外头,不好说这些,她蓦地住了嘴,忧心忡忡地与秋如孟对望。
默了默,秋如孟叹道:「罢了,如今猜测这些都为时尚早,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度过眼前这一关吧,再说了,五日後氏族大会,按惯例凫丽山繁氏会给出往後三年的卜辞,到时候若有什麽大凶之事,再来烦恼也不迟。」
「也是,看这样子,明日还有得忙呢,」秋忍忧虑未散,接着问道:「你让人清点了麽?那些村里有家人失踪的?」
秋如孟点点头,「约莫还有十六人。」
秋忍:「你怎麽看?」
「凶多吉少啊,」秋如孟头疼地道,「尤其又过了这一个晚上,你们……唉,你们明日尽力就是。」
她边说边r0u着眉心,方才忙的时候不觉得,现在稍微放松下来,便有些头晕目眩,旧伤沾上凉气,也一ch0u一ch0u地疼,让她右手几乎使不上力气。
秋忍见她如此,摇着头道:「你实在是太不看重自己的身子了。」
秋如孟自知理亏,苦笑两声,没有多辩驳什麽。
秋忍遂玩笑道:「此时倒很有些羡慕北号山君那种皇族作派,凡事不需亲上火线,只要动动嘴皮子,待臣下将所有麻烦处理妥当,再和蔼可亲地现身慰问几声就好。」
秋如孟接了她的话头,作无奈状:「若是可以,我也很想学学他,身穿华服、端坐高位,将族姓以外的子民都视为下等奴仆,轻松写意地过一辈子,」她顿了下,长叹一声,「可惜啊,那样的位置,我坐不稳,也不愿坐。」
秋忍一时被逗得噗哧,乐道:「难得听你酸起人来,不过怎地这麽隐晦?」
秋如孟淡然微笑,未再多说什麽,拉着秋忍起身,准备回君殿略作歇息,天明再战。
走出神殿之前,她似是有所觉,回头望向殿中巨大的山鬼像,龙首人身,模样庄严,墙上火把被风吹得摇曳,照得祂脸se忽明忽暗,有只乌鸦从暗处扑翅飞起,又降落在梁上。
她心神不安,忍不住矮身跪下,朝祂拜了三拜,乞求祂保佑独山子民能够顺利度过此劫,才同秋忍走进漫漫雨雾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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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力救治了两日,独山秋氏所有人皆心力交瘁、困乏至极,好在天地似乎总算听闻独山子民的祝祷,雨势已然逐渐减缓,天空渐清,让秋如孟稍微松了口气。
她将其余善後事务一并交给秋忍,便与九玉等几名侍卫匆匆赶往泰山,参与这三年一度的氏族大会。
东方山脉有继承上神血脉的五大氏族,分别是泰山徐氏、葛山谈氏、凫丽山繁氏、北号山解氏,以及她独山秋氏,皆称自己为东君子民,因而氏族大会除却连系各方感情之外,更是要一同祭祀日神东君和山鬼,对他们东山氏族而言,可谓重中之重。
腾云飞在半空,秋如孟深深吐息,突然有些胃疼,她在一众下属面前虽尚能端着冷静自持的模样,心里实则不免有些紧张;自打上回父亲在氏族大会上宣布退位、由她继任君位之後,她作为独山nv君也不过就这三年的时间,而此次,便是她初次以一山之君的身分参与其中。
然而当她从云头远远望见泰山山门的那一刻,甚麽忐忑不安的情绪全被抛到了脑後,只余清冷冷的一阵悲凉。
十年来首度踏进故地,排山倒海的往事汹涌地朝她扑面而来。
她以为忘乾净的,原来只是被压在心底,从未消失过,彷佛那葫芦瓢,往深水里使劲压,压得狠了,它便加倍地弹回水面,让人猝不及防。
她忍不住嗤笑自己,在人前说得多洒脱,欺骗别人,便以为也能骗得了自己,真是愚蠢得可怜。
当徐家侍nv将她领到南苑歇息时,这种感觉更是强烈。
她愣愣地站在门前,望着园中植栽蓊郁,清幽依旧;她曾在这里住了两年,在窗口听见那人悠扬的箫声,看着他从门口这株大树潇洒地跳下来,对她笑得翩然恣意。
他说:「在下泰山徐清,如孟妹子,咱们又见面了。」
秋如孟犹自沉浸在回忆片段里,轻快的脚步声已从她身後趋近,带着笑意的男子嗓音跟着响起:「嫂嫂!」
秋如孟心中泛起暖意,这世上会这麽叫她的,也就那麽一人,她回头望去,果然见到一名高大挺拔的青